澹臺臨秋劍眉微挑：“怎會沒有炭燒？”

“皇上，有些宮裏的主子任性些，有些宮裏的主子吧，就要軟弱好欺負些。又好欺負又不得寵的，當然是要吃虧的。”

“皇城冬季寒冷，沒有炭火，人豈不要凍壞了？差人去給她送些炭吧，記得，莫要說是朕讓送的。”

“是！”

想起顧祉眉，澹臺臨秋沈沈一嘆。初見時，看到她的眼神，就知道她不是個尋常女子，進宮之後，顧祉眉的舉動總是很驚人，讓澹臺臨秋這顆沈寂已久的心，終於感到了一絲絲悸動。

可偏偏就是這個女子，竟這般倔強，時時防備於他，將他拒之千裏，好像接近了他，便是萬劫不覆一般。

“她最近都在做些什麽？”

澹臺臨秋忽然問出這一句，讓謙公公多少有些意外。

“也沒什麽特別的，就是整日待在書房裏面，看書寫字，最近素嬪娘娘送了她一些彩墨，她好像，又開始畫畫了。”

澹臺臨秋揚了揚嘴角：“哦？她還會畫畫？畫的如何？”

“聽聞辭心姑娘為素嬪娘娘畫了一幅畫像，惟妙惟肖啊！”

澹臺臨秋點了點頭，默了片刻：“想想也很久沒見素嬪了，傳訊去長信宮，今晚朕去素嬪那兒。”

謙公公應聲：“那老奴這就去辦！”

謙公公離開之後，澹臺臨秋便回到了禦書房內，坐到長案前，繼續批閱奏折。不多時，門外響起一聲輕喚：“皇上，屬下有事稟報！”

聽見此人聲音，澹臺臨秋輕道：“進來吧！”

話音落下，禦書房的門打了開，黑衣侍衛走進，跪地道：“屬下參見皇上！”

澹臺臨秋輕道：“說吧，什麽事？”

“皇上，暗衛發現了攝政王的行蹤，在塞北岱欽王府！”

澹臺臨秋擡起頭看向黑衣侍衛：“他去那兒幹什麽？”

“據說只是路過，前去做客。”

“哼！消失了這麽長時間，也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。既然發現了行蹤，這次，可莫要再跟丟了。”

“屬下明白！”

入夜，寧城軍營。

北風呼嘯，大雪紛飛，寧城冬日的夜晚冷的刺骨，巡邏的士兵穿著厚厚的衣衫鎧甲，仍凍得渾身發抖，紛紛用小跑的方式取暖。

此時已經夜深，辛苦了一天的將士們全部熄燈睡去，偌大的軍營，只在外頭點了幾盞燈籠，好在月色不錯，照著地面的白雪，映的天地之間很是明亮。

靜寂的夜色下，一抹黑影自雪地之中快速略過，巧妙的避過每一波巡邏的官兵，身形輕盈利落，直奔軍營正中的一間營帳而去。

站在營帳口，謹慎的朝周圍看了看，確定沒有任何人發現之後，閃身進了營帳。然在他進入營帳的一瞬，本來漆黑的營帳忽然點起了燭火，澹臺知茗坐在帳內長桌前，將燭臺擺好，沏上兩杯熱茶，輕道：“凜帥，別來無恙！”

黑衣人明顯身子一僵，擡手將蒙面的黑布取下扔掉，淡然坐到澹臺知茗對面桌前，端起那杯熱茶一飲而盡，而後問道：“你早知我會來？”

澹臺知茗輕笑：“不愧是凜帥，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如此鎮定。話說，你就不怕我在茶裏下毒嗎？”

凜千策輕輕放下茶杯：“既然你已經猜到我會來此，現在外面必定是重重包圍。想來是我自作聰明，又中了你的圈套。我已經落在你手中，插翅難飛，你怎會傻到用毒殺我？活捉了不是更劃算？”

澹臺知茗點頭：“你說的沒錯，我確實沒想殺你，不過也沒想過要捉你。此次引你前來，是想跟你議和的。”

“議和？”凜千策挑了挑眉“你應該清楚，我掀戰的原因是為了打贏你，你跟我提出議和，不覺得很天真嗎？”

澹臺知茗默了片刻，擡手將茶水拿到一邊，自桌下拿出一壇酒和兩個酒碗，斟滿，送到凜千策面前：“這是我東離國上好的桃花釀，嘗嘗！”

“你莫非以為一壺酒就能打動我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，只是想弄清楚，你怎麽樣才肯罷手。凜千策，我從未將你視作仇敵，你我為何一定要兵戎相見？你在這件事上糾結了這麽多年，不累嗎？若是可以，我真的希望能與你化幹戈為玉帛，即便不能成為摯友，至少不必敵對。”

凜千策不屑一笑：“想讓我罷手？好，我給你一個選擇，你若肯把阿默送我，我便不再找你的麻煩，如何？”

澹臺知茗疑惑：“阿默？”

凜千策恍然想起，澹臺知茗並不知道阿默這個稱呼，於是道：“就是你的那個紅顏知己，叫什麽，顧祉眉是吧？”

聽到這個名字，澹臺知茗目光瞬間黯下，默了片刻，端起面前的一碗酒，一飲而盡。

澹臺知茗的這個反應大大出乎凜千策的意料之外。清楚澹臺知茗有多在乎顧祉眉，他提出用顧祉眉做交換，也不過是想激怒澹臺知茗，或者看他為難躊躇的模樣。若是能逼得他真的用心愛的女子做交換，也算是贏了澹臺知茗一場。

可澹臺知茗當下的表現，不符合以上任何一點，看他的模樣，好像傷心至極，失望至極，甚至，帶著些恨意。

凜千策有些不解，追問道：“我說，你這是什麽反應？”

澹臺知茗並未回答，指了指凜千策面前酒碗：“先喝酒！”

無奈，凜千策舉杯一飲而盡：“快說！”

澹臺知茗提起酒壇將兩個酒碗再度斟滿，舉杯道：“幹！”

凜千策一嘆，舉杯同飲。

就這麽連著飲了數杯，凜千策一再追問，澹臺知茗卻始終未曾回應。直到這一壇酒見了底，凜千策實在忍無可忍，一拍桌子怒道：“酒喝完了，說！你到底答不答應？”

澹臺知茗扔掉酒壇，任酒壇落地，發出一聲脆響，散落一地碎片。苦澀一笑，擡眼看著凜千策：“我要怎麽答應你？我，找不到她...”

凜千策一怔：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
澹臺知茗緩緩起身，走到一邊的桌案前，撫著桌上古琴的琴弦，手指微動，撥出一聲動聽弦音，隨即將手掌按在琴上，緩聲道：“她離開我了，我一直在找她。凜千策，我如今真的沒心情跟你鬥，你至少給我些時間，讓我找到她。之後你想怎麽玩，我陪你到底。此生若不能找見她、讓她好好給我一個交待，我死都不能安心。”

凜千策看著眼前這個澹臺知茗，眉頭蹙起，深感難以置信。

昔日意氣風發、人稱不敗戰神的攝政王，怎會如此失魂落魄？這個人，真的是澹臺知茗嗎？

寧城之外，瀲玉指率一行兵將焦急的候在密林之中。等候許久，不見凜千策身影，瀲玉指是心急如焚。眼看約定的時間將過，瀲玉指再沈不住氣，下令道：“出發，營救凜帥！”

話音剛落，瀲玉指忽覺身子一個懸空，整個人竟是被提了起來，回神之時，已經被人扛在肩上。再看那將他扛起之人，這張又冷又帥又欠揍的臉孔，不是凜千策是誰？

“我說凜帥，你再不回來，我可就要帶人殺去了！我說，你放我下來，扛著我幹什麽？我自己能走，餵！”

凜千策對瀲玉指是絲毫沒有理會，扛起瀲玉指之後，徑直朝向回中錦國的路走去，走過兵將之中時，冷冷的說了一聲：“退兵，回府！”

......

轉眼臨近年關，各處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，百姓們忙著購置年貨，忙的不亦樂乎。

後宮之內，各宮院的主子奴才也都是忙活了起來。澹臺臨秋差人將一些貢品分發到後宮娘娘們的手上，吃的用的一應俱全。唯顧祉眉的宮中一如往常般冷清，與外頭熱鬧的景象形成鮮明的對比。

顧祉眉站在書房窗前，看著昨夜剛剛鋪滿的一地白雪，聽著宮墻外傳來的陣陣歡笑聲，恍然想起上一次年關，是在寧城，與澹臺知茗一起過的。

那時，皇上召澹臺知茗回城過年，澹臺知茗執意不肯，非要留在那間寒舍，陪在顧祉眉身邊。

時過境遷，往昔不覆，那樣的幸福再不能有，如今想來，真是倍加珍貴。

如今又是一個除夕夜將至，皇上一定又要催他回城的，他，會回來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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